周威迎着何木木看过来担忧的目光，浅浅露出一个笑来，轻轻摇摇头示意没事，才开口：“你当然不在乎，我堂堂孤魂野鬼，不贪财不贪色，你怕个屁哦！”
吴阳笑起来：“你可不是孤魂野鬼，木木说过，寻常小鬼近不了我的身，你肯定是个深山老鬼。”
周威忽然忆及那么那么久前，嵩少爷也喜欢这样笑起来，惹得筝儿小姐娇嗔蹙眉。那时的小丫鬟没名没姓，还是嵩少爷咬文嚼字起了个拗口的名字。
阿茝。
阿茝叫不出自己的名字，嵩少爷就调笑着说：“你叫不出就叫自己阿柴就行了，骨瘦如柴小丫头，记得多吃些。”
阿茝到处询问，念会了这个字，甚至学会了“既替余以蕙纕兮，又申之以揽茝”，摇头晃脑的模样仿佛这样就能离嵩少爷近一些。
但是嵩少爷是郡主之子，住在圣上贺最受宠的小郡主和右丞之子成婚所赐的辉月阁里，生来就有受封，和连名字都没有被贱卖的丫鬟是云泥之别。
“阿茝，添茶。”
嵩少爷卷起一卷书，嘴角勾起来嗔怪：“怎么跑神了？小心挨骂。”
阿茝当时就想，就这么看着嵩少爷慢慢长大，远远看着他成婚，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了。
郡主与商贾私通的丑闻败露，嵩少爷于一夕之间落下神坛，阿茝和谩骂的人对骂：“我家公子温润良善，倒是你腹中无诗书，满嘴丑恶！”
说到最后阿茝的声音带了点哭音，嵩少爷用折扇轻轻敲了敲阿茝的左肩，温声道：“阿茝。”
简短的两个字，温和平稳，阿茝在那一瞬间觉得鼻子发酸，头一次越矩扑进了嵩少爷的怀里，一边抽泣一边上气不接下气：“少爷是我见过最好的人，明明是夫人的错，为什么要骂少爷！”
齐嵩递上帕子，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阿茝的拥抱，浅浅笑起来：“小阿茝，你都哭花了脂粉，都不好看了。”
阿茝永远记得那句“小阿茝”，仿佛刻在心底里似的。
郡主不顾众怒义无反顾地二嫁给了商贾，住进了鹄望阁。直立而望，愧于圣颜，自断绺发，以绝尊位。
商贾本就为了攀上郡主的高枝以求仕途，却不想郡主放弃郡主之位堕为凡妇，偏又十指不沾阳春水，并非良配，两载后一纸休书弃出家门。
郡主心灰意冷带着还未及冠的齐嵩，抱石沉湖，被众人发现时郡主此刻已有了三月身孕。
阿茝捂着嘴藏在屋顶看着被水泡得发白的齐嵩，满眼赤红自缢身亡。
阿茝死后，执念太深魂魄离体不入轮回，生生缠绕着齐嵩的尸体入土，数百年后化身为鬼。
跟着曾经的嵩少爷的一次次转世，一次次守护，一次次看着他死去，一次次都像是在凌迟。
不管是嵩少爷还是吴阳，还是每一世，仿佛是注定人鬼殊途般，嵩少爷永远不会爱上阿茝，吴阳也不会爱上周威。